求的什么道?

作者:归真

  每次看同修们的行禅心得,都感佩不已,在通往内心的这条路上,我实在是个木讷而迟钝的人……往来台湾的证件,一本已经签得满满的了。这么多趟的往来,每回停留半月,究竟留下些什么在心头?一时竟然很难说清楚……

  深山中,禅师的教导、体能的考验,从对事情的态度上,让内心污垢原形毕露……似乎并不轻松愉快。在讲师处处严格的要求下,所有用聪明来解决问题的习惯,都暴露出内心的浮躁。粗活干不了,细活干不好,贪功好名、拈轻怕重,浑身都是毛病。一次次深受打击后,才肯低下头来承认自己的不足,才能感受到踏实。肯低头,才能够在脚下一步步踩出上升的路。

  但很多次,依然是在盼完上山盼下山的矛盾中度过。多次往返,终于发现,不想吃修行的苦,就要受红尘的罪,不想被禅师修理,就要被习性捆绑。八风过处,无处不苦。只好一次次回来,把不愿受约束的自己,用山上的规矩行仪再次捆住,期待每回小小的针孔般的领悟,某一日终会连成整片的光明。

  其实每回上山,总有很多的收获和喜悦,但要打破习性,生出发奋砥砺的行动力,似乎还差得远。但我相信,一次次去冲击习性的堡垒,总会有攻破城门的那一天。

  近年来感受最强的一次冲击,来自于去年的玉米地。那成片的玉米,都快过季了,也没结出几个像样的玉米穗来。每天去喷有机肥,一遍、两遍、三五遍,它依然只没心没肺地茁壮着叶片,没有果穗。我只是被安排做事的机器人,而山上的农夫妙怡,每天查看着玉米地,都忍不住嘀咕:是下种太晚了,还是用肥比例不对?还是种子出了问题?她整日为这片玉米忧心忡忡,眉头紧锁。身旁的我于是也学着她,锁着眉头佯装思索。只是于我来说,眉头心头,空无一物。

  某天,当她查看着玉米苗,又开始眉头紧锁的时候,看着她忧虑重重的脸,我的心突然打开了一道缝隙:感恩天地长养万物……感谢农夫辛勤耕作。原来,我们真的是靠天吃饭的呀!我被这个发现震惊到了,也被自己才有这个发现而震惊到了。一个农夫,假如付出一季的辛劳而颗粒无收,那会怎样的心情?我才给它们喷了几天肥,再看着它们一派天真、随风摇曳的叶片,就有别样的喜悦,想象假如过了季,依然没有果实,那就只好把每天辛苦去照顾的、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庄稼,亲手砍断、连根拔掉……这哪里是拔玉米呢,这明明就是毁掉人们心中每日挥洒的希望呀!突然间一阵阵的疼痛酸楚,在黄庭汹涌发生,将我整个人都淹没在这饱满的能量中,固然我能去品味这只是一股能量,但我更知道,这也是农夫内心绝望的感受。那一刻我的眉头中,才终于填满了深深的忧虑……蹲下抚摸着玉米的根部,充满敬畏对它们说:拜托拜托,请一定要结果呀。

  这一次上山,毫无准备的让我进了厨房。本不擅厨艺的我,偶尔凭借着一时兴起,也能捣鼓出几个特色菜来,但毕竟毫无章法。厨房有多少小窍门,有多少讲究,于我来说,实在是不甚想要去探究的领域。吃个饭而已嘛,我算过,纵使花两个小时做饭,也就二十分钟左右吃完,这让我打心眼里认为,花那么多功夫在厨房简直是浪费。所以对于厨房,我既不讨厌也不喜欢,做得不好也不会内疚,骨子里没有把自己跟厨房烟火连接在一起。然而,怎么都没想到,上山求道修行,厨房是我第一关。

  山上厨房有多严格、多紧张,早就领教过无需赘言。但之前每次都涉险过关,偶尔还有一点亮点。所以在山上的厨房,我只看到了自己的紧张,却没看到隐藏的轻慢。菜品端出去后,侧耳等待大家的评价,那道独特的茄子,用了别人不擅用的香料,想必会有惊艳味蕾的效果吧?我的眼光只停留在自己关注的地方……讲师首先就指出,菜切太长了,寸长才是标准。师姐再指出,没有主菜,没考虑上工一天的人的体能消耗,他们需要有能解饿的主菜。讲师未再说什么,吃完就走了。师姐急忙找补救的小食品来安抚大家。我,曾以为对做饭这件事的好与坏,不会有什么起伏的心情,因我本就给自己贴了标签:不擅长厨艺。只是胆子大,敢上炉灶去把食物弄熟,能按时上菜。站在“我”的角度,已经放自己过关了,所以别人怎么看,真心无所谓呀。

  然而,在师姐前后忙碌地帮我救场的身影中,再看向桌上的那几个菜,颜色搭配几乎没有讲究,口味偏淡而普通,没有细致的配菜,更没有用心的主菜。天知道,花了两个多小时,事情都做了,却为何呈现出来的是一桌子的黯淡呢?突然间看到了自己一直有的某一种态度,看似认真却疏离淡漠,只关注自己想要呈现的,不关注别人需求的。也因为如此,对我不在意的事,焦点几乎不会放在上面,过关就好。上山这么多次,行禅的事情做过这么多,能真正“用心”做过的……屈指可数呀!!正是这样一种态度,放在修行上,时间花了,事情做了,苦也吃了,却功效甚微。而生活,一手原本并不差的人生牌,也打成了现在这般黯淡无光。然而,我却不曾反问自己,你的人生,真正在意过什么?!

  我的心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愧疚,虽来来回回,始终浑浑噩噩,愧对了这片圣地道场,更愧对自己的生命。心神这一刻扎扎实实地摔到了厨房的地面上。被漠视的领域,恰恰有着我毕生所求的道。每个细节都需要的一种“用心”的态度,和如何才是为他人着想的实践。如今重重地摔这一跤,才终于看到到处寻觅的道,就在每日生活的最最普通处……

  原本的心,乱七八糟地堆满了好些无用的东西,乱乱的、散散的。每次上山后,就会清理去掉一些。如今,感觉心头是清爽了些,还新拥有了一片玉米地,摆入了一间小厨房,方圆几米范围,有了一小块踩踏实了的地面。每次上山求道,都会最终给心腾出些空间,来添置房屋家具、桌椅摆件等普通居家生活的常识。回到生活,家务渐渐回甘,日子过得开始有了人间烟火的踏实味道。

  这颗心依然有所求,愿得一片桑田、一间草屋、日日炊烟、日日耕读。踏实生活,潜心修道,送春来秋去,迎处暑寒冬。身劳力而心安住,如此,而已。

声明:

       本文为黄庭禅学员练习中的体会分享,过往的心得并不能代表本人修行程度的高低。分享仅为与大家共勉,一同学习进步。

——来自电子报第二百八十八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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